棣花古镇印象

利用在商洛市参加陕西省老教授协会庆祝成立三十周年大会的机会，我和同志们来到位于秦岭深处的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城西15公里商山脚下的古老小镇--棣花古镇，也是当代陕西著名作家贾平凹的家乡参观考察,时间虽短，但古镇的历史遗迹、风土人情及周边的山水风光，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一条成为为宋金两国边界的街道“宋金街”。

我们刚走进棣花古镇，贾平凹题写的牌匾“宋金边城”几个字吸引了我。为什么叫“宋金边城”，正当我疑惑之际，突然听到有人给大家讲解。原来讲解的是商洛学院文学院资深教授王天时先生。

王老师告诉大家，当年金国侵略南宋打到龙驹寨后,南宋将士奋力抵抗，久战难分胜负,而当朝宰相秦桧却力主求和。根据《宋史.高宗本纪》记载，绍兴12年（公元1142年）8月，“秦侩以秦商之半畀金”；绍兴16年（公元1146年）2月，再“诏以商地予金”。所谓“畀金”或“予金”，意思是送给或划给金国的意思。就是说，秦桧把秦岭以南商洛地区的一半土地送给或划给了金国。而且据说南宋与金国之间的第一次议和就在古镇的棣花驿举行。“宋金议和”后，在今棣花镇就出现了一条奇特的街道，这就是今天的“宋金街”。这条街道的中线为两朝的边界，街的东边属于宋朝，住的是宋人，房屋建筑全都是汉人的风格；而街的西边由金朝管辖，住的是金人，房屋都是女真族人的建筑风格。

一线之隔，可以让人领略宋、金两朝迥然不同的民风民俗，这实在是一个奇迹。两个朝代对立，但老百姓之间免不了要交往，于是宋金两朝经过协商同意，在棣花驿东边的小河边设立互市市场，当时称作“榷场”。场内货物贸易由官吏主持,除官营贸易外,商人须纳税、交牙钱、领得证明文件(关子、标子、关引等)方能进行。“榷场”方便了宋金两朝百姓进行茶马交换和物资交易。当地老百姓把这个“榷场”称之“宋金边城”。今天的宋金街长约三百五十多米，有各式门店三十四户一百多间。“宋金街”中街与贾平凹老家相连。房屋建筑多为砖石结构，青瓦压顶，灰色为主，风格简洁明畅。王天时老师饶有兴趣的介绍，让人们好像回到八百多年以前宋金对立的特殊年代，看到了“宋金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

一个因为小说《秦腔》这本书而得名的街道“清风街”。

从《丹凤县志》的记载中，棣花古镇只有一条棣花街，并没有叫“清风街”的街道。早年棣花曾是武关道上的水旱码头，唐代韩愈在贬谪潮州途中，从长安出发，翻越秦岭南下时，写下《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发出“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感慨，温庭筠的商山早行则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叹息。但到了棣花，人们可以弃马登舟，宋代的陈杰于是就有了另外一种心境，这就是“顺水风吹顺水船，全家水上作飞仙”。人们再无行路爬山之苦，而是乘着船快速东去。也正因为这样，这条古街曾经是商於古道的重要节点，水旱码头具有的交通优势,让南来北往商贾云集这里，生意来往，人声喧闹，十分热闹。2005年贾平凹创作了一本名叫《秦腔》的小说，以自己家乡的棣花街为原型，写了一个叫清风街的村庄里，在改革开放推进中乡村的价值观念、人际关系在传统格局中的深刻变化，字里行间倾注了作者对家乡的一腔深情和对社会转型时期农村现状的思考。

在这本书中作者围绕秦腔戏曲及农民与土地的关系两条相互纠结的线条在清风街演绎叙述故事。刻画出比如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苦恋白雪，情绪激动时常伴发间歇性羊癫疯，被清风街村民视为疯子的村民张引生；清风街老村支书、主任夏天义；退休小学校长，酷爱秦腔，在清风街享有很高的声望，乐善好施，有儒雅之风的夏天智；县剧团秦腔台柱演员，夏天智的儿子夏风之妻，美丽善良孝顺的白雪等三十多个生动活波的人物形象。来到街口，只见由贾平凹亲笔书写的“清风街”三个字的高大的牌楼矗立着，街的西头就是著名的棣花驿。东大门牌楼上，有贾平凹书写的一副对联：“清风徐来，犹见商於汉唐柳”，“秦腔乍起，且醉棠棣宋金人”。走进老街，可以看到《秦腔》里提到的“白雪家”、“引生家”、“夏风家”、“万宝酒楼”、“武林豆腐店”等。进入东门不远的地方，就是《秦腔》里面提到的大清堂药铺。清风街全长有二百多米,有三十多家店铺，建筑外观为白灰墙，一般正房都安装木板门、花格窗，窗子上下及露脸山墙为荷兰砖，山墙面为麦草泥土“吉”字棋盘墙。这些建筑看起来古香古色，虽然都是重新修建的，但却和小说中描写的一模一样，来到这里仿佛置身小说的故事中。除了《秦腔》，还有《高兴》等名作也以这里作为写作原型。所以，清风街是因为小说《秦腔》的故事发生地而得名的一条街道。

一个唐代诗人白居易居住过的地方“棣花驿”。

历史记载白居易曾经三次路过棣花古镇，在这里不仅居住，还写下了《棣华驿见杨八题梦兄弟诗》诗歌。说的是白居易在这里居住期间，听到驿卒讲起了前不久一位姓雍和另一位姓杨，人都称他为“杨八”。这两位差官大人夜宿这里竟然不约而同地梦见了自己的兄弟，这让白居易产生浓厚兴趣。驿卒指着旅店墙上斑驳的字迹,告诉白居易，他们不仅梦见自己的兄弟，还专门以此为题目写了诗。白居易从模模糊糊的诗行里看见棣棠的字迹，“棣棠”就是“棣花”，其花金色,灿若日华。古人常借“棣花”来比喻兄弟之情。于是白居易想起《诗经小雅》中的“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的诗句。于是写下：“遥闻旅宿梦兄弟,应为邮亭名棣华。名作棣华来早晚,自题诗后属杨家”的名篇。多年之后,当白居易赴杭州再次路过棣华驿时,想起当年的旧事,心中的思念也渐渐浓郁起来。他也想借着驿站的名字,尽快进入梦乡，做一场兄弟相逢的美梦。白居易越是想尽快入睡，让好梦能圆。然而事与愿违，他非但没能梦到兄弟,反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于是,他又写下了《赴杭州重宿棣华驿,见杨八旧诗,感题一绝》:“往恨今愁应不殊,题诗梁下又踟蹰。羡君犹梦见兄弟,我到天明睡亦无。”

白居易两次下榻棣花驿,留下的虽然是短短的两首诗,但字里行间却借棣花表现出对兄弟的思念和情感。也正是因为棣花这个地方能让人想念亲人和兄弟,所以能给到这里的客人留下深刻美好的记忆。

一座陕西现存的唯一具有金代建筑风格的二郎庙。

当我们在古镇考察时，一座风格独特的庙宇引起了我们的兴趣。进到院里我们发现这里有两个庙。一个是二郎庙，一座是关帝庙。

据史料记载这个二郎庙修建于金大安三年（公元1211年），距今已有812年的历史。相传金国侵略南宋到龙驹寨后，遇到南宋将士的奋力抵抗，久战不分胜负，南宋宰相秦桧却力主求和，便把商洛许多地方割让给金国，金国为了设立标志界，作为两国“分界线”，就按照喇嘛寺的造型，融合汉人建筑艺术，在棣花街建成二郎庙。相传早年棣花常常发生水患，乡民便把都江堰水利工程建造者李冰的次子李二郎塑像供奉在这里，让他镇守一方风水、造福黎民百姓。到了明清时期，当地民众因受《封神演义》、《西游记》、《劈山救母》等作品影响，就把李二郎改为为杨二郎杨戳。当我进去后发现庙宇顶梁写着，这座庙是1984年4月重修的，但保留了金代的风格，因而也是陕西现存的唯一具有金代风格的建筑。另一座是东边关帝庙,据史料记载建于清乾隆18年即1837年，1984年12月重修，它是仿照二郎庙造型而修建的，因此二者造型几乎完全相同，但与二郎庙建筑体现金人好战的本性相比较，关帝庙则兼有唐代比较温和的建筑风格。里面供奉的关公，代表着侠义和忠诚，体现了清朝政府期待满汉一家、民族大融合的愿望。

一个可以了解贾平凹家族历史及他的创作之路的“平凹之家”。

棣花古镇不仅有美丽的自然风光，还有丰富的历史遗迹和文化景观。作为著名作家贾平凹的故乡，棣花古镇设有贾平凹文学艺术馆。但我们参观时，文学艺术馆大门紧锁，我们只是了解到这是以展示贾平凹的文学作品和手稿为主，同时还有他的个人照片和影像资料等。但我们参观了“平凹之家”之后，实际上弥补了这个缺憾。从一定意义上讲，这里的故事更有趣，更精彩。我们看到，“平凹之家”是一个四合院，有主室、客厅、厨房等房间。据说这里并不是贾平凹原生态的住处，而是后来在原址重新修建的。房屋保持着商州普通农家院落风格。平凹之家大门上写着“笔耕不缀文学路，流光溢彩追梦人”的对联。我们来到一间主房中，看到屋内条案上，摆放着贾平凹父亲母亲的照片，墙上的条幅是“洁行修善”，两边是“尊亲守本乃至德要道，光前裕后赖孝子贤孙”。另一间房中有画家为贾平凹画了一幅身着风衣，迈开大步前行，名为“故土情深”的画，画的两边有一副对联，上面写着“眼如凹镜，世态人生全聚来；心似平湖，家山风物皆融进”。在主室左边，有个小屋，里面是贾平凹写的“云山起翰墨，星斗焕文章”的条幅，桌子上排满了贾平凹的书。来此参观的游客，可以购买自己喜欢的书籍。我们一进门，就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和贾平凹非常像的人。我问您是贾平凹先生的什么亲人，人家告诉我说，他是贾平凹先生的弟弟，年龄大约五六十岁。从房中出来门来，一眼就看到一方大大的石头，这是贾平凹著名散文《丑石》中提到的丑石，紫红色的站牌上镌刻着《丑石》全文，那句“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格外醒目，也富有哲理。这个比人们称为“鬼才”的作家，以自己家乡商洛为元素，创作出千万文字的文学作品，从《商州初录》《鸡窝洼的人家》到《浮躁》《废都》，从《土门》《白夜》到《高兴》《秦腔》，从《高老庄》《带灯》到《老生》《极花》《山本》，几乎一两年就有一部长篇问世，被誉为中国文坛“劳模”。他的作品曾获得国内外各种大奖。其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俄、日、韩、越等三十余种文字，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戏剧十余种。这些作品，始终关注着农村和农民，饱含着对家乡的真挚情感。所以他一直用忧郁的目光观察农村、体味农民的生活，用文字给故乡立碑。当我看到房间桌子上排放着贾平凹如此多的作品时，我感到非常震撼，也由衷地敬佩。

棣花古镇停留时间虽然只有三个多小时，但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一条宋金街，一条清风街，一个文学馆，一座二郎庙，还有那千亩荷塘！我们没有看到夏天池塘里面荷叶田田，蛙鸣四起，微风吹过，一番“千亩荷塘飘雅韵，万双彩蝶醉花丛”，让人陶醉的景象。但却看到了在秋日暖阳照耀下，泛着金光的湖面，游人在里面划着船，悠闲自在，尽情游荡，也好像一幅美丽的图画。

参观回来的路上，我在想着，正是因为这一汪湖水，这个古镇才有了灵气，也有了生机。我在想应该是棣花古镇的水土抚育了贾平凹，古镇的人文历史给了贾平凹丰富的滋养，才成就了一代文豪贾平凹的今天，而当今时代棣花古镇能重新焕发新生，又与贾平凹有着密切的关系。他的小说以古镇人文历史风土人情为元素，宣传了古镇，推介了古镇，让古镇获得新的生机。恬淡宁静的棣花古镇是一本读不完的书！值得人们好好欣赏品味！

作者为宝鸡文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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