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传承：刘圣华与他的社火脸谱

文/山榆（书画评论家）

      刘圣华，满族人，出生陕西，祖籍辽宁。他专事社火脸谱创作，是一位民俗画家。说到满人，在近现代不乏文化名人，文学家曹雪芹、老舍，语言学家罗常培，书法家启功，相声表演艺术家侯宝林，与脸谱相关联的有京剧大师程砚秋、尚小云，但我不知道此二位京剧大师是否画脸谱。斯人已逝，唯存景仰。一个偶然机遇，笔者认识了圣华先生，他1954年生人，从艺龄上讲，这个年龄正是艺术的纯熟期。刘先生个子不高，浓眉秀眼，最突出的是那斑白的胡须，连鬓而下，颔上寸许，显得沧桑而不苍老，看起来精悍不羁，又脉脉含情。他经历过文革的左翼思潮运动的冲击，作为“右派”子弟，筑路、采石等艰苦劳动没有压垮他，反而磨练了他吃苦耐劳的韧性。几十年对艺术的执着，当是他内心的归宿。他谈到自己的脸谱艺术，似有些腼腆，话不多，但说到市面上一些脸谱画，他的表情渐转为气愤，他对当今一些人把民俗艺术过分商业化的趋向颇为不满。其实，笔者更喜欢看他喝酒的样子，他擎起酒杯，略示谦虚，一饮而尽，其豪爽尽在其中。人说，艺如其人，实是见道之言。

      欲观其画，先观其书。圣华先生早年从师书画名家王学重、石宪章等人，我们从其书法中可略感宪章大家的影子。但他并非死板承袭，而是有所发挥和创新，写出一己的风格。他的书法劲健宽博，有唐楷之法度。笔者尤其喜欢看他的行书，笔势舒卷奔放，自然洒脱，不流于匠气。书为画之母，中国画画的好不好，最简捷的办法是看画者的书法功底。

      圣华先生近年专事“马勺脸谱”创作。马勺脸谱是社火脸谱的延伸，社火脸谱源于戏曲脸谱，但社火脸谱在艺术风格上与戏曲脸谱有很大区别：戏曲脸谱较为简洁、明快，注重大块纹饰和色彩的对比关系；社火脸谱相对繁冗、精细，注重局部纹饰和色彩的刻画。社火是民俗艺术，它的受众是普通百姓，因此社火脸谱较完整地保留了粗犷、豪放的风格，其审美取向重在“艳丽”、“花哨”、“强烈”，极力追求纹饰与色彩的繁冗和鲜明。社火脸谱讲求夸张和象征手法的运用，想象力丰富，生动传神。基于书法功夫，圣华先生的双勾手法运用，较之一般的民俗画家更得心应手，线条流畅，线型生动，应付裕如。脸谱一般讲究对称性（破型，旋型等表现特殊人物的例外),脸谱的纹饰和色彩以鼻为中轴线基本对称。但也不是一成不变，圣华先生往往在左右脸上，稍事变化，却并不打破平衡，同样给人以对称的美感。

      笔者听过一些初学绘画者，说脸谱画很简单，学学就会。也许有点绘画基础的，临仿复制，训练一段时间能描画出来，外行人会觉得像那么回事。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只是临仿就能掌握其要旨，那就不称其为艺术了。市面上有诸多临仿复制的糙品，不过是迎合游客对地方艺术的好奇，唬一唬外行人。笔者并不一般的反对艺术有其商业性的一面，尤其当今时代。但应有一个底线，商业性是不以破坏艺术性为前提的。对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马勺脸谱，刘先生感到非常气愤。他说，我之所以认真画好每一幅马勺脸谱，避免雷同，不计时间，满意为止，就是要抵制那些搞乱了这项民俗艺术的所谓“商业画”；画作卖钱我不反对，艺人也要生存，但是艺人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而糟蹋艺术，粗制滥造是对艺术的亵渎，也是对观者的不尊重！

      社火脸谱是配墨和勾线的功夫。可繁可简。繁简设计，主要依据“眼窍”的设置。

      脸谱画分为繁脸与简脸。繁脸最见一个画家的功底，繁脸不好控制画面整体的协调性，画不好容易给人繁乱的感觉。圣华先生擅画繁脸，其线条变化多样，不呆板，造型生动，主次分明，注重关联呼应，繁而不乱。简脸也并非简单。看似容易实为难。笔者可否这样认为，繁脸接近“工笔画”，简脸更像“写意画”？“写意”，顾名思义，它不求形似，在似与不似之间传递着神韵。简脸更见线条功夫，靠线条达意传神。但要做到真正传神，亦非一朝一夕之功。圣华先生多年的艺术实践，熟中生巧，简脸更其体现了他勾线的功底，行笔如虹，练达有素。当然，简脸配色更要仔细，色块宽泛，色彩要鲜活，由浅入深，由浓而淡，层次须分明，过渡自然。这样整个脸谱才“活”起来。线疏有节，染色有度。线条在弧形载体上运行，稍不流畅，便显得突兀生硬；配色把握不好过渡，层次感不强，感觉发愣，显得呆板。刘先生能让他的脸谱画面奇绝灵动，富于抽象感，给人以足够的想象空间。功到自然成，刘先生马勺脸谱画，功在胸中，意在笔端，彰显了个性鲜明的文人画风。

      社火脸谱不管多么夸张，有多少想象，其脸型、眼窍和色彩这些表现因素并非各自为政，而是相互配合，形成有机的整体，只有这样，才能塑造出角色各异的微妙性格和身份。社火脸谱的审美具有综合的特征，是粗犷雄强与细腻华丽两种美感的结合，即“刚”与“柔”的完美统一。刘先生脸谱的纹饰色彩层次和细节非常丰富，往往从局部深入，层层叠加，给人以细腻、丰富的感觉。他在表达粗犷、豪放的同时，却不失细腻、温情，又不显得琐碎。

      因此，不管繁脸还是简脸，圣华先生的每一幅画，在遵循脸谱格式的基础上，均有所发挥，不墨守成规，画面中的每一根线条、每一道染色都力求稳中有变，一丝不苟。敬畏艺术，才能认真于艺术、认真于人！

      刘圣华近年置身山野，深入到社火之乡，近距离观察研究这项古老的艺术，不断汲取新的艺术营养。他凭借几十年的艺术蓄积，仔细探讨社火脸谱的内在审美情趣，不断创新与完善这一民俗文化瑰宝。刘先生多年笔耕不辍，数以千计不同载体的社火脸谱画作，在他的笔下生花。他的作品多次在省内外展事中获奖，有相当数量的脸谱画作传到香港、台湾，深受祖国各地中华儿女的青睐。有些作品，也曾流传到新加坡、美国等西方国家，得到海外华人及西方人的高度认可和喜爱。

      刘圣华，满人，祖籍辽宁，1954年生于陕西宝鸡。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随父研习书画。曾从事工厂宣传、广告设计、电影美工等艺术活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师从书画名家王重学、杨鸿坤、石宪章、樊洲等人，书法恢宏舒卷，宽博大气，精于刻章。现主要创作社火脸谱（马勺脸谱）。作品多次在省内外展事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