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评:原乡神话中的叙事伦理
—读阎雪君长篇小说《天是爹来地是娘》
2019-01-07 来源:大美陕西网 作者:杨军
小说《天是爹来地是娘》以金融扶贫为主线,以从北京来到清河县挂职副县长金明炜的故事为切入点,通过一个乡村、一群乡人、一个弃儿的故事,讲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传奇身世之迷。小说在灵与肉的交织中,深刻揭示了社会转型时期的美丽与丑陋、失落与救赎、激情与坚守等诸多思想的碰撞。在精准扶贫的现实语境下,塑造了一心为了乡村发展、为了百姓脱贫的基层金融干部形象,弘扬了以民为本的主旋律。该部作品深刻反映了人类与土地的生存关系,欲望与人性的博弈,人生与信仰的纠结。作者的自然观既蕴含传统价值伦理取向,又同时具有超越现代性的重构自由精神乌托邦的新探索和新追求,在“原乡神话”的背后,不断探寻精神家园与现实人生的某种契合。
一、展现自然生存状态下的原乡文学
不难看出,阎雪君在写作《天是爹来地是娘》前,做了大量的创作、生活、思想准备,积累了丰厚的资源。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重要讲话指出,“文艺需要人民,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一旦离开人民,文艺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阎雪君平时一有时间就回农村老家体验生活,为了创作这部作品,他在农村一住就是一年多,书中的清河县香水沟就是他的故乡,有了这样的生活积淀,才能为读者打造出自然生存状态下的这样一部“原乡神话”。
作者全身心地投入到为人民的写作中,这种对创作的态度,使我们联想到同样诞生在山西大地上的一位伟大的作家赵树理。赵树理曾经被誉为描写农民的“铁笔”、“圣手”,他是“山药蛋派”文学的开创者,他既懂得农民的心理和感受,又了解农民的审美情趣,赵树理的作品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读《天是爹来地是娘》,让我们同样可以感受到《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李家庄的变迁》等名著的阅读快感,阎雪君的作品,不乏新鲜朴素的民族立场、生动活泼的群众语言、清新浓郁的乡土气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植根于山西这片家乡的土壤,关注农业、熟悉农村、热爱农民。试想一下,阎雪君如果没有长期关注那些民俗事象,没有深厚的民俗文化背景,他的作品在塑造人物形象上不可能那么传神,在揭示人物心理上不可能那么生动,在推进人物性格发展上也不可能那么一气呵成,这正是《天是爹来地是娘》所表现出的民族特色。
小说几乎涉及了当地民俗的方方面面,如农村生产劳动、饮食居住、婚丧嫁娶、宗教信仰以及现代社会发展对原生态农村生活的强烈冲击。《天是爹来地是娘》的可贵之处就在于,通过作者自己的审美加工,把混沌质朴的民俗变成活生生的文学创作题材,仅民歌、民谣这种流传已久的传播形式,在这部小说中就呈现了51处,“比兴赋”的几种手法都得到淋漓地展现,为小说增色不少。整部小说为读者展示出了一轴生动的原乡农村风俗画卷。
二、对生活伦理中原乡文学的价值追求
生活伦理对人和事会作出一定的道德评判,带有一定的道德倾向。《天是爹来地是娘》是一部新时代的主旋律作品,反映的是当代农村大背景下的金融扶贫故事,所以,有必要对其价值追求进行探索。
提到原乡文学,人们往往会联想到田园牧歌式、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意境,黄色的土地、清澈的河流、悠然生活的人们,那种乡土文学所昭示的超然的美学特征。然而,在这部小说中,我们同时也看到另外一番景象,既有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气象,又有一些人对传统的固守,两种思想看似表面人物性格激烈地冲突,但实际上却引发深层次的哲学思辩,充满对人性的思考。作者既有现实主义又兼具现代性批判意味,通过讲故事人的身份(非完全小说作者)静观乡村之变,从道德情感角度审视当代农村社会,在大的变革时期透过浮躁的心态表现淳朴自然的人性。
古今中外,大凡一部成功的小说,它的最大贡献就是为现实生活贡献的人物,唯有人物可以永久流传下来。从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到巴尔扎克笔下的于连,从鲁迅的狂人、阿Q到老舍的骆驼祥子等等,莫不是以人物流传于世。《天是爹来地是娘》这部小说充满人类生存意识的“自然伦理”,塑造了一个个富有生活伦理栩栩如生的人物。北京来的金融干部金炜明,虽然来自京城,有知识有文化,但他的根却在香水沟,而且他的悬疑身世隐隐之中就浸透着黄土地的宿命,不管他以后多么有名望,任何外来的力量都割不断他与这块土地的瓜葛。“好人”石头更是命运的“捉弄者”,他一心为百姓办好事,最后却死于非命。李胜利作为“那个”时代的代表,一生对爱情“忠贞”坚守,表明是个“神经病”,实则是一位最能冷眼看人生的清醒者。还有罗山桃,一个聪颖漂亮的农村姑娘,她的生活也充满坎坷,却正是这些经历,成就了罗山桃的人物性格。大量的现实生活故事,让小说更加“接地气”。刘勰在《文心雕龙》中云:“为情而造文”,可以看出,作者赋予了这一个又一个血肉饱满的人物深厚的感情,每个人物都如同他的亲人,他们可以随时与作者通过特殊的语言交流情感。
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当人的生存状态改变后,生存意识也必然发生变化,影响到伦理要求也会相应改变。生活伦理所表现的是人与自然和谐生存的传统伦理自觉,是一种自然伦理,人类经过漫长的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历史,“回归自然”成为当代人普遍而自觉的社会心态,体现出的是人类生存状况或者生存意识。
作为原乡文学叙事的重点是对伦理的反思,人是自然之子,自然是人类的家园,吾乡吾土,这是中国古代老庄思想的反潮,是潜在的生活伦理。当人们回到自然伦理的道德时,自然伦理叙事蕴含的复杂性,经过文学创作的再次加工,将会以另外一种新面目复活。《天是爹来地是娘》的作者阎雪君深谙这一点。他通过重返自然的伦理叙事,以“润物细无声音”的方式,向读者传递着原乡文学的价值追求,为中国当代原乡文学拓展了一个新的文学视域。他的创作,回归到自然伦理状态中,切实体验其他生命的境遇,完全进入到关于生存状态和生存意义的现代叙事模式。作品中展现出来的生命价值,直接探寻人性的幽谷,是人的自然存在得以延伸,读后让人会发出热爱命运、感谢命运的喟叹。
三、突破多元化对立的小说叙事伦理
文学伦理所呈现出的是多元化的状态,叙事伦理学作为一种学科,它不探究人的生活应遵循的基本道德观念,而是通过个人经历的叙事提出关于生命感觉的问题,营构具体的道德意识和伦理诉求。
小说《天是爹来地是娘》的作者,作为创作的主体,大胆地突破了多次元的叙事伦理。一方面,这部作品遵循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敢于直面生活,揭示生活那些本质的东西,文本敢于歌颂真善美,勇于鞭嗒和批判假恶丑,关注小人物生活和某种事物对人性的压抑,是新写实主义的典范。作者的鲜明伦理倾向从他另外的作品《挑花红杏花白》、《村里今年唱大戏》以及《面对面还想你》等已经表现出来,作品批判世俗对人性的异化、对人性的压抑,他通过描写小人物的命运,再现生活的原生态,我们阅读文本后,能够看出创作主体对书写对象的态度。另一方面,作品揭示人性恶的一面,又同时描写人性的善良,特别是在一些叙事伦理的焦点上,还不时会呈现出模糊的伦理倾向。作品中写到的兄妹换亲,甚至配阴婚等等,反映了愚昧和贫穷带来的恶果,更深层次的触及到法律的盲区。这种叙事方式,超越了单一的道德上的审视,从文学伦理的角度关注生命个体在特定环境下的特殊生存方式和人性呈现。
阅读这样的作品,我们看到的是生命的故事,生活的沧桑,作者以故事人物对生活对艺术的叩问,突破了多次元对立的固有模式,用探索性的叙事伦理塑造人物,让读者从社会伦理的角度很难作出评判。石头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吗?李胜利是疯子,他真的疯了吗?为了钱,贾英才霸占集体财产,田改兰卖孩子,燕百合违心经营,郝利仁非法集资,宋小碟做起“拉皮条”生意,这些人成为金钱的奴隶,可钱又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香水沟的社会众生像说明了什么?改革的大潮会带起泥沙泛滥,但这些只是生活大河中的小浪花。无疑金明炜是故事的一条主线,在他的努力下,村上办起了蔬菜公司、光伏发电厂,人们看到了新的生活和希望。扶贫需要扶心,也需要扶知,但更需要扶志。
《天是爹来地是娘》是对叙事伦理的一种文学创造,它对小说叙事的关照探索是非常成功的。中国文学是关于人的伦理的文学,是关于生命伦理的文学,世界名著《红楼梦》的写作,并没有回避世俗和实现,曹雪芹正是以一颗世俗心态,写出了大观园里的那种生机勃勃、栩栩如生的日常生活。像这样的鸿篇巨制,一旦进入通达的生命世界,就会超越道德、是非、善恶、得失这些世像问题,深入灵魂以更高的精神视觉体察世俗、打量人生。小说的文学伦理和生活伦理并不是重合的,那些模糊的、未明的、混沌的区域更值得小说去探讨。《红楼梦》之所以伟大,正是使文学超越了世俗的图景,创造了一个任何现实和苦难都无法改写的精神世界。到鲁迅所生活的年代,更是一个充满变动与转折的大时代,鲁迅小说看起来是围绕个人命运的叙事伦理,但却承载着大的担当,是置于高大意义之上的新写实主义。
小说作为叙事的艺术,要在文学中建立起灵魂的关怀,叙事伦理也同时是一种生存伦理,关注个人的命运,关怀灵魂的处境。阎雪君的《天是爹来地是娘》正是基于对人性、对生命的感悟,却没有停留在人间的道德、是非之中,而是巧妙地探寻叙事伦理,看似对个人体伦理的表达,本质却是对民族、对国家的命运的思考,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找到了文学伦理的支点。期待阎雪君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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